漕运文化是什么意思(中轴线上的漕运文化)
100人浏览 2024-11-28 11:26:00
北京中轴线靠北端,什刹海东畔,坐落着一座古朴的小桥,名为万宁桥。它处于地安门与鼓楼之间,全长约三十五米,宽约十七米,高约三米。与其他宏伟壮观的大桥相比,它显得尤为小巧精致,但它的重要性却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大桥。元代修建大都时,依着游牧民族“逐水而居”的习俗,在北边海子(今什刹海)的最东岸设了一条南北向的直线,并以此直线为轴,修建城市。这条直线即为如今的北京中轴线,而中轴线与海子的切点,即为万宁桥。中轴线由中心阁始,过万宁桥、厚载门、承天门,最后到达丽正门。由于万宁桥既是确定中轴线位置的地标之一,又是中轴线的一部分,因此万宁桥就被称为“中轴线第一桥”。
所谓万宁桥,即取“万年永宁,坚固不朽”之意。除这一名称之外,万宁桥还有诸多别名,依所处地方命名的后门桥、北安桥、地安桥,依所跨水域命名的海子桥、金水桥,以及依所修水闸命名的澄清闸、海子闸等。万宁桥诸多名称的来源正表明了它角色的多样,它既是北京城建城的基点,又是京杭大运河上的重要标志地点,同时还是漕运路线上的交通设施。
中轴线的起点
元灭金后,为加强对中原地区的掌控,忽必烈决定将都城迁往此前被称作中都的金朝国都(即北京),并派遣大臣刘秉忠负责规划建设工作。当时金中都的城区在今广安门南滨河路一带,依赖莲花河水系生存。在实地考察之后,刘秉忠发现城区已严重损毁,且城内的水系也破坏严重,时常发生枯涸状况。有鉴于此,他决定抛弃金中都的原有城区,转而规划一座新的城市。与使用过度且破坏严重的莲花河水系相比,湖泊众多、水源充足的高梁河水系更适合为都城所用。高梁河水系上的一串湖泊位于金中都城北,自北向南分别为积水潭、北海、中南海这三个大海子。为保证宫城与城区的用水,刘秉忠在这一串湖泊的最东侧设了一条经线,即为北京中轴线。中轴线与湖泊所切的点,即为万宁桥的所在地。南北方向确定后,刘秉忠又以万宁桥为中心点,测量出湖泊东西向的最长距离,并以此长度确定了四方城墙的位置,由此形成了今日北京城的最初形制。
除了在规划之初的中心点功能外,传说万宁桥还有监测北京城水位的功能。据说万宁桥底刻着“北京城”三个字,其中“京”字正好在中轴线上。若是北京城内水位线超过了这三个字,那么城内就有可能发生水灾。2000年政府对万宁桥进行了修缮,却并未在桥底发现“北京城”的字样,可见传说确有虚构成分在。但这则传说的流传也并非空穴来风。据靳麟在《文史资料选编》中提到,北京人常说“北京在后门桥底下”,但究竟为何,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1950年,清挖什刹海疏通河道时,在后门桥下淤泥中,挖出一根方体石桩子,长约1丈,宽约七八寸见方,上面刻有一只老鼠,鼠相下刻有楷体的“北京”二字。但据当时参与疏通工程的人员回忆,并未见此石桩。孰是孰非,难辨真假。万宁桥之下的河道连接着积水潭与北海,且是最窄河道,它的水位高低自然也能说明水系容水量的大小。若是连万宁桥都被淹了,那证明水系的容水量已经到达了极限,之后发生水灾的概率必然大幅提高,桥底刻字与否并不影响万宁桥本身监测水位的功能。
万宁桥处于热闹繁华之地,桥附近商贾云集,酒楼林立,人来车往,热闹非凡。元代黄文仲《大都赋》中描绘了万宁桥热闹繁华的景象:“扬波之橹,多于东溟之鱼,驰风之樯,繁于南山之笋。一水既道,万货如粪。”运河流域的珍奇物品、歌榭舞台、寺院商店等足以使人心神荡漾,惊心动魄,这一描述形象地展现了都市的繁华富庶。万宁桥周围的绿水、粮船、翠树、酒楼,衬托着雕琢精美的白石桥、庄严肃穆的万宁寺和高耸入云的齐政楼,景色怡然,文人墨客经常到万宁桥游玩,并写诗赞颂。如元代诗人马祖常有“影圆云度鸟,波静藻依鱼。石栈通星汉,银河落水渠”之语;王蒙诗云“霜风著宫树,叶叶带飞红。据鞍吹短笛,乘月捣征衣”;许有壬在词作中将万宁桥称之为“天桥”“官桥”。
北京的漕运遗迹
北京作为元代的首都,又是京杭大运河的北起点,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。往来漕船不计其数,商贸人流络绎不绝。然而,无论是沿京杭大运河北上的船只,还是海路运输的粮船,到达通州后大都依靠陆运。据《元史》记载:“陆挽官粮,岁若干万,民不胜其悴。”
元朝迁都北京后,其物资运输不畅,自南方来的物资经水路最远只到通州,剩下的几十里陆路全部需要人力运输,阻碍了都城的繁荣兴盛。为解决物资运输问题,时任都水监的郭守敬设计并主持修建了通惠河。通惠河分南北两段,南段基本上为金时旧有运河,仅需修缮加固。而通惠河北段是调整水利的重中之重,承载着将物资由都城外运到都城内的重任。通惠河北段又称白浮堰,其名源于运河源头的北山白浮泉水。为了让通惠河北段的水量足以运行船舶,郭守敬“别引北山白浮泉水,西折而南,经瓮山泊,自西水门入城,环汇于积水潭,复东折而向南,出南水门,合入旧运粮河”,这便是通惠河北段白浮堰的设计及走向。通惠河修建完成后,积水潭便成了南北运河的终点。相对应的,万宁桥也成了运河的标志点,是出发船舶需过的第一道闸关以及到达船舶需过的最后一道闸关。最盛之时,每天经过万宁桥的船舶有两三百艘。时人有诗形容当时的漕运繁荣之景:“金沟河上始通流,海子桥边系客舟。却到江南春水涨,拍天波浪泛轻鸥。”
积水潭上漕运舳舻蔽水的盛况并不长久,古时候,永定河与高梁河合用一段河道。两汉至隋唐时期,永定河河道向南迁移。遗留下的古河道部分被新的冲洪积物填埋,没被填埋的古河道则由于与永定河共用河道的高梁河下游壅塞,水积成湖,方才形成北海、中南海与什刹海等湖泊。由于这一古河道横贯北京城内最主要的三大海子,所以又被称为“三海大河”。此后“三海大河”所在区域一直是荒野,直至金朝迁都。金贞元元年(1153年),其首都由上京会宁府(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)迁都北平,并改燕京之名为圣都,不久后又将圣都改为中都。中都建成后,统治阶层疏浚了高梁河河道,于是“三海大河”就由原来的一片宽阔大湖变成了一条狭长湖泊,并因湖中长满白莲而改名叫白莲潭。及至元代,刘秉忠在修建元大都时将白莲潭纳入城市中,并通过皇家城墙将之分为两个部分,白莲潭南部水域(今北海、中海)成为皇家园林的核心部分,而北部水域(元代叫海子,即古积水潭、今什刹海)则成为大运河漕运的终点。明朝初期,积水潭不再作为大运河北段航线使用,其漕运功能被减弱。由于引水渠道失修,积水潭的水面大大缩小,原来是一整个湖的积水潭逐渐缩小为三个主体水域,即积水潭(即西海)、后海(即什刹海)和前海(即莲花泡子),三个水域之间只以细流相连,这样的地貌基本上就是我们今日所见的什刹海了。《日下旧闻考》中详细地记录了明时期积水潭的变化,即“积水潭,自明初改筑京城,与运河截而为二,积土日高,舟楫不至,是潭之宽广已非旧观。故今指近德胜桥者为积水潭,稍东南者为十刹海,又东南者为莲花泡子,其始实皆从积水潭引导成池也”。明朝时期积水潭失去了作为运河北边终点的位置,漕运行业也随之衰败。而作为运河上的重要闸关,万宁桥也见证着积水潭上的漕运兴衰。
明朝初期,朱元璋定都南京,将元大都城改为了北平府。用以向元大都内运输物资的通惠河就没有那么重要了,于是朱元璋便将南北运河北边终点的漕运码头迁到了通州,减弱了积水潭作为运河北边终点的漕运功能。明永乐十九年(1421年),朱棣迁都北京,北京的都城规模便又得到扩大。在这次变化中,通惠河南段的一部分运河被纳入皇城之中,这使得积水潭不再作为运河北边的终点。虽然积水潭依然保留着调节运河水量的漕运功能,但航线的缩短依然使积水潭快速衰落。虽然万宁桥下的闸关不再有船舶通过,但自京西来的水流依旧在桥底昼夜奔腾,保障着城市的繁荣与安定。
万宁桥下镇水兽
为强调万宁桥在漕运中的重要地位,以及为万宁桥赋予震慑水患、护佑漕运的功能,统治者在修建万宁桥时还设置了六座镇水兽。镇水兽广泛存在于大运河沿线的桥、闸、堤坝处,反映了民众镇水消灾的朴素愿望。民间的镇水兽造型多样,包括牛、犀、狮子、龙形神兽等,其材质也有石质、铁质、铜质等。尽管大运河北京段沿线的镇水兽多为龙形,民间也将其视为“龙生九子”之一,但它们究竟是哪一位龙子却始终存在着较多争议。明代杨慎在《升庵集》中列举了他所记录的“龙之九子”,即“赑屃”“螭吻”“蒲牢”“狴犴”“饕餮”“蚣蝮”“睚眦”“金猊”“椒图”,其中“饕餮好饮食,故立于鼎盖”,而“蚣蝮性好水故立于桥柱”。李诩在《戒庵老人漫笔》中则有不同看法,他认为“饕餮性好水,故立桥所”。
因此,在杨慎眼中,这些石质的镇水兽应为“蚣蝮”,而在李诩看来则应为“饕餮”。
万宁桥镇水兽头部似龙而扁平,身体似兽,体表与四肢皆覆有龙鳞,常雕为趴伏状,口大肚圆,善于吸水以调节水量,故又被称为吸水兽。它能保佑平安,使河水再少也能行船,再多也不淹禾,因此备受民众崇拜。桥东的两只镇水兽分列南北两岸,均为一块巨大青石雕琢而成,石兽卧于岸边,头部低垂伸向水面,两眼注视河水。北岸的镇水兽嘴两侧有长须,颈下、四肢及尾部有鳞片,造型古朴粗犷。南岸的镇水兽整体雕刻精致,形象生动。桥西的四只镇水兽周围的云纹、水纹、波浪、漩涡极为精巧,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。与万宁桥底所具有的水位监测功能一致,镇水兽同样也具备这一功能,民众可通过水线位置来判断水位高低。
小小一座万宁桥,悠悠百载兴衰事。七百年来,万宁桥始终安然屹立在地安门外,无声地为我们标记着北京城的中轴线、中心点。而它也曾迎来送往过无数船舶,看过盛景,忍过寂寥,成为北京城中珍贵的文化遗产。